《揮之不去的記憶》程良開|陽新一中建校110周年“喜迎華誕,共憶芳華,分享感悟,啟迪后來”征文選登(十一)
偶爾有知己的朋友問我恨不恨文化大革命?我只是搖頭,一笑置之。掏心掏肺地說,由于時代的緣故我是一個和文革難以割裂的人,這既無關(guān)乎這場政治運動的功與過、對與錯,歷史自有公論。它不在乎我個人在這場空前的運動中所經(jīng)歷的榮與辱、血與淚。
一九六一年我從太子的鄉(xiāng)村小學考入“陽新一中”初中部學習,一九六四考入陽新高中(陽新一中高中部),到一九六八年冬正式離校,我在這所古老的學校里整整度過了近八年的求學生涯,屬于地道的老三屆。當年能考上初中的學生都很少,能考入縣重點中學的學生就更是鳳毛麟角。
如果一九六六年沒有爆發(fā)文化大革命,我堅信:在與我同屆的一百多名同學,絕大多數(shù)人都能考上大學,從而追逐自己的理想、體現(xiàn)人生價值的最大化??晌也粌H與同學們一樣“大學夢碎”,而且被文革的滾滾洪流裹挾著,先是被推到風囗浪尖之上——成為學生紅衛(wèi)兵的“領(lǐng)袖”、出任縣革命委員會的副主任。
一九六九年“九大”之后,我作為回鄉(xiāng)知青,回到我的家鄉(xiāng)勞動煅練,先當農(nóng)民,后當生產(chǎn)隊隊長。后來我又被派到富池電排站和后山鄉(xiāng)水庫工地工作。一九七六年十月,“四人幫”倒臺后不久,我也經(jīng)受了當時弄潮兒所經(jīng)受的歷練,我返回故鄉(xiāng),過上中國幾千年農(nóng)民的農(nóng)事生活,從縣革命委員會副主任到普通農(nóng)民。
當時我整個人都是麻木的,什么尷尬、難堪、恥辱都沒有想過,只是慶幸能留下一條小命本錢。對于處在困難中的我,像土地一樣寬厚質(zhì)樸的父老鄉(xiāng)親們,用他們的大仁大義接納了我,用他們溫暖的懷抱捂熱了我那巳經(jīng)失去知覺、冰冷到極點的心靈,給我重新點燃了生活的希望。
當時大隊的劉支書對我的處境十分的痛惜,是他頂著巨大的政治壓力,將我舉薦到劉政小學當代課的民辦教師,對于支書的看重,我沒別的辦法報答劉支書的知遇之恩,憑著“老三屆”高中畢業(yè)生較札實、豐厚的知識,將全身心的精力,傾注在孩子們身上,無論是在哪個小學教書,我所帶的班級,都實現(xiàn)了由后進變先進,次次全學區(qū)統(tǒng)考,幾乎都是第一名,多次榮獲教育組和縣教育局的表彰,成了“名師”。我的工作成績得到了組織上的認可,先后提拔我當了多所學校的教導主任、校長和片長。后來我抓住機會,在全縣民辦教師考試中,取得較好的成績,搭上了我人生中的最后一班車——轉(zhuǎn)為公辦教師,終于摘掉了“民辦殼”的帽子!
回想起來,我覺得自己比大作家路遙先生中篇小說《人生》中的主人公“高加林”幸運多了,雖然歷盡劫波,但是晚景還算不錯。比路遙本人,我更加慶幸。我與路遙年齡相仿,曾經(jīng)都是文革洪流中的出色弄潮兒。他為了創(chuàng)作榮獲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《平凡的世界》,在四十三歲的英年就離開了人世,而我盡管沒有什么大的成就,但我比他多活了三十余年,今年七十有四了,身體還比較健康、生活也較安逸,兒孫滿堂。路遙先生有幾句名言:“人可以平凡,但不可以平庸。奮斗的人生才是最有意義的。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,也要咬牙堅持下去。”這是他的人生寫照,也可以視為我在人生中艱難爬行的鞭策語。?
在我七十余年的人生軌跡中,有成功有失敗、有奮斗有失利、有掙扎有沉浮,但伴著歲月的流逝,我大多數(shù)都淡忘了,唯一令我刻骨銘心的是在陽新一中七個多春秋的求學生涯,成為我終生難忘的記憶。
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期,陽新縣僅有幾所中學,其中重點中學僅有陽新一中一所學校。這所中學有近百年的辦學歷史,校園文化底蘊深厚,培育過大批的英才,在歷朝歷代的科舉考試中,從這里考上進士等功名的學子就達上百人之多。到民國時期,陽新一中巳是省立重點中學,像被譽為“民國第一清官”、愛國志士的石瑛(曾任民國時期南京市市長、湖北省建設(shè)廳廳長、省政府參議)曾受業(yè)過儒學。全國政協(xié)副主席賈亦斌、中共陽新縣委第一任書記羅偉、中共縣委第一任宣傳部長羅冠國等革命烈士,都是陽新一中畢業(yè)的學生。
新中國建立七十年來,陽新一中為國家輸送了數(shù)以萬計的大學生。我作為一個貧寒的農(nóng)家子弟,能夠考上這所享有盛譽的學校求學,實足榮幸、深感欣慰和自豪!
一九六四年中考后,我在家里一邊務(wù)農(nóng),一邊望眼欲穿地苦等著陽新一中的錄取通知書達三個月之久,直到開學一個多月之后我才收到一中的錄取通知書(原來是一個代理收發(fā)報紙和信件的大隊干部家屬沒有及時將我的錄取通知書送到我家,在報紙堆里里積壓了一個多月)。我捧著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,喜極而泣,立即奔向田間向寡母(我上初中時父親就病故了)報告這一從天而降的喜訊。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接過我的錄取通知書,像讀“天書”一樣驚喜不巳,哆嗦著說:“崽也,恭喜你……恭喜你……要是你爺(父親)還健在該是……”我母親語無倫次,淚水縱橫。這一夜我母親通霄未眠,為我上高中的學費和生活費她的心著急煎煮。第二天一大早,我母親就狠著心將家里僅有的一百多斤小麥挑去賣了,作為我上學的費用??墒钱斘襾淼綄W校找到班主任馮林老師報名時,他說你遲報名了一個多月,按照學校規(guī)定,你已經(jīng)被除名取消入學資格了。見我一臉愁容、呆若木雞的樣子,他動了惻隱之心,告訴我去找學校教導主任許宏蘊老師試試,看許主任能否幫我解決一下。聽了我的訴說和遭遇,許主任十分同情,與校長商量后,把我插到高一(2)班就讀。我把對許主任的感激之情化為奮發(fā)學習的無窮動力,上學兩個月后,我就把缺了一個多月的課補了上去。因為我初中的學習基礎(chǔ)比較牢固,加上我特別發(fā)奮努力,在一次全年級數(shù)學競賽中,我和另外幾個同學代表班級參加競賽奪得了班級第一名。后來我的一篇作文又得到語文老師何云肯定,作為范文在作文課上評講。不久之后我加入共青團,還擔任了學校學生會的生活部長。文革爆發(fā)后,我和同學一起“中流擊水”,曾到北京天安門廣場接受毛澤東主席對百萬紅衛(wèi)兵的檢閱。后來,我被推選為學生領(lǐng)袖,成了陽新高中的風云人物。時光轉(zhuǎn)到一九七六年,我一直在家鄉(xiāng)教育界供職。如前文所述,深陷入二年之久的內(nèi)查外調(diào)。?
再后來,我在太子教育片片長的崗位上提前內(nèi)退,就去經(jīng)營廢品收購站以及協(xié)助兒子經(jīng)營電力工程公司。稍有積累后,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慈善事業(yè),幫助家鄉(xiāng)解決一些實際問題。有關(guān)事跡,刊登在二〇一五年十一月十三日的《黃石日報》上,也算是我“老有所為”的一點實際行動吧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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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簡介:程良開,男,1946年生,陽新一中“老三屆”高中畢業(yè)生,后任文革時期陽新革命委員會副主任,后任中小學教師和校長,晚年成為民營企業(yè)家,經(jīng)常做一些慈善事業(yè),且不留姓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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